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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平则鸣 第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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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也不看他,只将那空空如也的小盏搁在他前头,接着缓缓抬袖,为他斟满小盏,口中温声道:“这是打从开封府运来的羊羔酒,这羊羔酒,需得在腊月里,买上几十斤羯羊肉,去了骨头,剁得稀碎,再搭上一担糯米,慢火细蒸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她端起小盏,递到他唇边,眉眼含笑,道:“你闻闻,这酒香得很,我从前都没喝过。要我说,这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了。”

韩小犬却是合了合眼,怏怏不快,移开了头,看也不看徐挽澜,口中嫌恶道:“这也算是好酒?膻腥味儿太重。”

徐挽澜不急不恼,只佯作叹气,随即道:“唐人有言:身上未曾染名利,口中犹未知膻腥。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,连寿春县城都没出过,你觉得膻腥味儿重,我倒觉得赛过琼浆玉液。你有见识,不妨与我说说,这世间有甚么酒,能胜过这羊羔美酒?”

韩小犬闻言,眼神阴鸷,瞥她一眼,接着沉默半晌,才低低说道:“宫中有流香酒、蔷薇露,皆是禁中御酒,便连达官贵族,轻易也喝不着。官家赐我喝过一温碗,我也只喝过那么一次。单这一次,便令我没齿难忘。”

而徐三娘揣着酒壶,缓缓站到韩小犬跟前,接着眼上眼下,打量了这韩郎君一番,先看那韩小犬垂头不语,满面憔悴,接着又看他左拳紧握不开,左臂青筋凸起,最后再看他身前地上,则还有数点殷红血滴,落于尘埃之中。

方才魏大娘来此骂他时,徐三娘在旁看着,便觉得有几分蹊跷。方才那商妇也说了,只等魏大娘回来后,再发落这韩郎君。而看他这赤露在外的上半身,虽说疮疤满眼,但却并没有甚么新伤,那么这血,又是怎么来的呢?

徐三娘兀自想着,忽地又瞥见他那裤脚处,也沾染了数点血迹,而那血的颜色尚还鲜亮,可见是才染上不久的。徐挽澜一看,心里有了计量,接着抬起头来,看向那守着韩小犬的两个粗壮娘子,含笑道:

“两位娘子都同我打过照脸,我便是那给咱家大姐打官司的徐三娘。今儿魏大娘派我过来,令我好好提点规劝这郎君一番。古者贵以德而贱用兵,若能用咱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这小子,倒也省得两位姐姐费恁多力气了。姐姐们在此看守,实是辛苦,我特地带了开封府的羊羔酒来,还请阿姐赏我一回脸,尝上两小盅。姐姐们放心,必不会误事。”

徐三娘这些日子常来魏府,因而这魏府上下,便是没见过她,也听过她的名头,更何况这两个娘子,方才还亲眼看见她跟在魏大娘身边,和魏大娘谈笑往来,很是亲近。这二人便毫不怀疑,眼见有好酒送来,更是喜不自胜,连忙自厢房拿了几个酒盏出来。

徐挽澜一笑,又巧声道:“那你帮我算算,我这辈子,能不能喝一回那流香酒及蔷薇露?”

韩小犬蹙起眉来,回头看她。这郎君见她来为那魏大娘当说客,心里自是忿忿不平,只想着拿那尖酸话儿狠狠刺她一回,可谁知一对上那双清亮的眼儿,这话到嘴边,生生转了方向,只得冷笑道:

“我如何算得准?我若算得准,能沦落到这副田地?禄无常家,福无定门,我能从开封府,跌到这寿春县,你说不定,也能从寿春县,攀到那开封府。我如今明白了,人各有命,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。”

徐挽澜笑了笑,缓声道:“你说的有理。明天的事儿,谁也拿不准,这天意啊,任他达官显贵,王侯将相,照样是参不透看不穿。依我来看……欲知天意好,还得活得长。你说……是还不是?”

韩小犬阴鸷满眼,微微侧头,斜睨着她,却是默然不语,而那左手拳头,则攥得更紧了些。徐挽澜见状,又缓缓出言,含笑道:

徐挽澜挽袖抬手,给这二人满上酒盏,随即便听得其中一个妇人拉着她,蹙眉道:“徐家娘子,你与那厮说话时,可得站得远些。那厮是个疯狗,咱家大姐都挨过他两口,咬得血淋淋的,惨得很。咱家大姐,那是多好的人儿,心疼他,连那‘旱苗喜雨膏’都舍不得给他下。”

这所谓的“旱苗喜雨膏”,即是在这极端女尊男卑的宋朝,应时所需而制出来的一种壮/阳药膏,亦可称之为“喜雨膏”。此膏效用十足,涂抹罢了,便燥热难止,金枪不倒。只是这等药物,服用多了,肯定会对男子有所损害,小则折寿,大则猝亡。这魏大娘不给他用药,勉强也算没做得太绝。

徐挽澜抿了抿唇,又听得另一妇人啐道:“我瞧这小子,只当自己还是开封府的公子哥儿呢,多半觉得自己是‘虎落平阳被犬欺’,不日便可东山再起。他也是又傻又蠢,也不想想,咱魏府这么大,每个门儿都有人把守,哪能让他逃出去?他还偷了咱家大姐的首饰,多半是要当做盘缠。啧,不量其力!”

徐挽澜细细听着二人所说之语,暗暗记在心间,随即缓缓起身,含笑道:“两位姐姐,你二人好生在此吃酒,我还要跟他去说道说道,非要说得他改恶从善,弃暗投明不可。”

这两个妇人也算有些分寸,不曾跟到徐挽澜身后去听她怎么说道,只远远地坐在院中,隔了段距离,时不时瞥上几眼。而徐三娘持着一个小盏,再带上那半壶羔儿酒,缓缓走到韩小犬身边,接着收好裙据,蹲了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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